18 旗帜上的血迹

本文最后更新于 2024年11月8日 中午

芝诺斯注意到躲在挚友身后的雷诺的小动作,一把匕首出鞘。芝诺斯保持发力姿势转动持刀的手腕,反手用刀背横扫,在绝对力量下用刀背将挚友连剑带人推倒在一边。同时伸出左手,很简单地用手腕格挡在雷诺那只持刀的手臂之下。

雷诺出鞘的匕首没有成功背刺中将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面前的“英雄”,面前的身影被芝诺斯轻易地击倒,他这一记偷袭刺空,然后感觉到手臂下方结结实实地敲在了芝诺斯殿下的手腕上。他感到大为不妙,这是对皇族的冒犯,担心自己是否误伤到芝诺斯殿下。芝诺斯当然对他所担心的事情毫不在意,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对于他来说确实非常糟糕。

芝诺斯收回刚刚挥出去武士刀,他将刀柄卡在雷诺的右手手肘内侧,同时左手微微发力反手握住雷诺所持的匕首,再向前一推,动作一气呵成。雷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右手握住的匕首被推进自己的胸膛。

“芝……芝诺斯…殿下……”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加雷马的前皇太子,这个他决定要追随的男人。他感觉胸口前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身体软绵无力地倒在地上,从地面的视角望向芝诺斯殿下,他的身影显得更加高不可攀。

“‘愿以自己的生命追随我的脚步’么?”芝诺斯玩味似地重复了一下士兵刚刚话。“你是刚刚这么决定么。”

芝诺斯这句话好像不是说给那士兵一般,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他跨过那具半死不活的身体,来到他的挚友面前。

Aubrey这时还趴在地上,她并没有被芝诺斯方才一击伤到,只是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这样不讲道理爆发出袭击,来不及应对,她甚至没忍住爆出艾欧泽亚粗口,并且在倒地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她好累,浑身要散架一样的疼痛,真想翻身回到床上接着睡觉。帝国人卧室的地面上都铺了又厚又柔软的地毯,刚刚撞到头带来强烈的眩晕感还没有消失,她就这样趴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虽然有些灰尘的味道,不过就这样昏死过去也不赖。

但是还没有等Aubrey完全恢复清醒,她就被芝诺斯拎住领口被粗暴地拽了起来,手上的长剑也“咣当”一声落地,她几乎被拽得双脚离地。她本能地出拳进行反抗,但此时她的拳头只是软绵无力的锤在芝诺斯的侧脸,没有造成任何成效。她只能将手指扣在对方的虎口,想用力掰开控制自己的那双大手,但是在蛮力的比拼下她毫无疑问的败下阵来,只能握住在那拎住她领口的手腕上,想稍微稳住一些在空中晃荡的身体以至于不那么难受。

Aubrey感觉脚尖和地面摩擦,不确定芝诺斯要拽着她去哪里。她再次试图脱离控制地反抗,这次她拽住对方的小拇指用力朝外掰去。没想到这仅在初出茅庐时使用过的防身术竟然成功了,芝诺斯松手后,她落地时没有站稳,再次重重地倒在地上。

Aubrey正好倒在了那帝国士兵半死不活的身体旁边。她听到他喃喃自语,呼吸中夹杂着嘶嘶气音。“不……我在…营地看见您归来……就这么决定了。”这句话应是对芝诺斯的回应,然而后者已全然不在意他。
  
芝诺斯感觉此时的挚友过于虚弱无力,就像被怀中的猫挠了一般。他索性在勉强支起上半身的挚友身旁蹲下,用已经入鞘的弯刀抬起她的下巴:“我的挚友,如何,你品尝到的仇恨。”他依然希望能得到她的答案。
  
Aubrey却将脸别过去,她看着平瘫在一旁的那个士兵起伏的胸口上露出的刀柄,伤成这样怕是没救了,又回想起帝国士兵对自己的恨意和态度,暗暗收起了原本好不容易凝聚在手心的治愈之力。“这不是我的错。”这时Aubrey没有看着芝诺斯,她试图直视那个直指她的仇恨。

“他刚刚打算杀你。”芝诺斯的语气依然很平淡,仿佛他在谈论的话题只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不会杀他。如果我现在动手,只是帮他提前结束痛苦罢了。”Aubrey转回头来,看着芝诺斯,“你担任过东方国度的总督,你应该听说过介错。替切腹者结束痛苦和生命的,是至亲和信赖之人才有的资格。我没有这个资格。”

“介错么……”芝诺斯手上用力,迫使他的挚友看向自己,并凑得更近,“我认为你有这个资格。”
  
Aubrey昏沉的大脑第一时间没能理解芝诺斯的意思,待她反应过来,意识到那是一种属于芝诺斯独特的表达。她没来得及回应,又被对方扯着上臂拉了起来,脚步踉跄地被丢在了房间中一旁的沙发上。“嘶——”上臂连同被拽得生疼。
  
“我去叫人来打扫。”忽视了挚友的抱怨,芝诺斯走出房门。
  
“呵,‘打扫’。”地上的伤者在芝诺斯离开后说道,“为什么我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盖乌斯大人弑君,昆图斯大人自刎,为什么芝诺斯殿下要……”生命垂危者语气渐轻,绝望和生命的流逝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在啜泣一样。但是他似乎依然不愿意放弃,他从胸口拔出匕首,面朝Aubrey试图起身,然后失败了。
  
Aubrey惊呼:“你别……”她黑暗中,她看不清那倒地的人脸上的表情,“…这样伤口会失血更快……”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绝望,她接着他的话说:“盖乌斯没有弑君,杀害瓦利斯的人不是他。你是第十四军团的人吧,你叫什么。”
  
“你在骗我,蛮族。”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Aubrey耐心地回应他,不知仇恨是不是也会随着生命逝去而变得稀薄,她现在觉得倒地士兵的怒火和仇恨对于她来说不再如方才那样难以下咽。这和芝诺斯对她描述的“仇恨”,不一样。
  
“真的吗……”雷诺整个人已经感觉完全使不上力,他躺在地上,看着挂在墙上的锁链旗帜,眼前开始幻视那面在第三站被昆图斯大人血染的旗帜。盖乌斯大人的面庞也浮现在面前,一起的还有在艾欧泽亚战争期间的场景,被杀死的艾欧泽亚人,战死的同伴,还有那个“英雄”。他怎么都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可怖的敌人会露出后背挡在自己的面前。
  
“我叫雷诺……是真的吗…你有没有骗我……回答我…”
  
“是真的,雷诺。你是他手下的士兵,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对不起。”
  
过了一会,一个帝国女兵走了进来,Aubrey注意到,她就是那名今天为她送食物的侍者。

雷诺用尽他生命最后的力气发出声音:“盖乌斯大人他…没有背叛我们。”他的嘴角同时也正溢出鲜血,他的胸口由于肺部已经破裂,在他说话的同时在伤口表面吹出一层层血泡。

女兵不再能保持镇静,她发出带着哭泣的嘶吼声音,想把悲伤和压力就这样随着嘶吼声一起呕吐出去,她愤怒地说道:“这些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让你不要再想着来复仇!……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她蹲在几乎变成尸体的同伴身边,用力按压在随着呼吸嘶嘶作响的伤口上,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即使他的肺部不再漏气,也迟早被自己流淌的血液充满肺部而淹死。

雷诺没有回应,他的生命就和他伤口冒出来的血泡一样,一戳就破。

终于他停止了痛苦的呼吸。

女兵站起身来,用没沾上太多血的手背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用力踢了一脚同伴的尸体。

她抬头看了一眼Aubrey,把已经失去作用的绷带和伤药狠狠丢在了她的面前。

Aubrey瘫倒在沙发上,面对正在替同伴收尸的那名女子,又想到白天她冰冷的眼神,她感到一阵几乎前所未有的精神疲惫。此时,她的语言和喉咙一样干涸,一句话也说不出,自然也无法上前帮忙。

Aubrey陷入沉思,生于艾欧泽亚的她从很久之前就踏上了冒险的征程,在正式注册成为行会的冒险者之前她便踏上旅途,一路上见证到各种人的苦痛并给予帮助,她早已习惯这一切,苦难永远存在,它永远伴随着生命。而战争,她已经消化掉了那些失去带来的悲伤和愤怒,当时的她不曾思考这一切的背后,她只把它当成了一种发生在她所在的大陆的一种更大的苦难和考验。

对于那些突然跑到自己面前感谢救命之恩的“陌生人”她早已习惯,对她来说只是不经意间的帮助,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只是这样的经历多了,她不能清楚记得每个她帮助过的人。她当然很高兴这些给予能给陷在泥淖中的人提供帮助,也没有傲慢到认定自己提供的是救赎,于是这些就更加模糊地和她旅行的日常融合在了一起。

只是,于此相反的,当她在战斗过程中,面对的敌人不只有魔物,还有战争中的敌对势力,她自然也不会记住每个她杀死的敌人。她不曾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面对这种来自敌人的愤怒,自知弱小便策划暗杀,高喊“复仇”的旗号,费尽心思接近自己试图取自己的性命。她一步一步成为“英雄”的同时,必然也不知不觉成为了其他人的“死神”。
  
在思维被倦意拉入混沌之前,Aubrey的意识又被超越之力拉进那帝国女兵的过去。她得知了女兵名叫埃莉纳;看见了她和同伴在西风岬的废墟中生存;看见她对故乡的思念;看到她在偷渡船船长刁难众人时自愿留下来弥补不足的交通费;看到她试图遵循盖乌斯的意志,帮助同胞;也看见她对同胞一意孤行的失望……
 
而在另外一边,芝诺斯独自躺在床上,他思考,他的挚友在面对指向她的仇恨时依然愿意用残破的身躯抵挡他,保护弱小且思维贫瘠的蝼蚁,这是为什么……


第18集里知道的事:
① 雷诺被芝诺斯杀死。两名暗杀者都是芝诺斯杀死的。
② 雷诺在死亡之前从光之战士口中得知了盖乌斯并不是杀死瓦利斯的凶手。
③ 雷诺被埃莉纳收尸。又是她替同伴收尸。
④ 光之战士通过超越之力得知了一些埃莉纳的过往。
⑤ 来自作者的信息:这样一来,暗杀之夜终于结束了。